“少爺，你這麽博學，知道這個字怎麽讀嗎？”

“……不是鬼畫符？”

“才不是啦，是魔界的文字，這個字就是‘赤司’的赤哦……”

“沒興趣。”八歲的男孩冷冷地揮開女孩遞過來的紙，低頭繼續寫作業去了，小女孩趴在桌子對面歪頭看了他好大一會兒，忽然鼓起臉頰磨蹭著從高椅上爬下來。

“那黛西也不要學人間的文字了。”她吐了吐舌，“魔界的我都認不全呢，才不要學人類的東西！”

“……你過來。”赤司放下筆朝她揮了揮手，小女仆又立即眉開眼笑地爬上來，拿起那張紙正要繼續講解，赤司看到她頭頂的呆毛一晃一晃，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女孩下意識地仰起頭想閃掉他的手，他卻忽然伸手彈了下她的腦門。

“這張紙不要，去把你的教科書拿來。”

“語文還是數學？”

“……魔界的教育還挺全面的，都拿來吧。”反正她都不會吧。

“哦……”小魔女在裙子裏摸索了半天拿出幾本破破爛爛的書籍，赤司嫌棄地看了一眼，一時不理解為什麽邊角都是被什麽撕咬的痕跡。

“你吃書呢？”

“魔界的蛀蟲咬的啦。”黛西低下頭，聲音忽然小了些，赤司微微瞇起眼，似乎想到了什麽，他伸手把書拿過來翻開在眼前。

“我餓了，你去廚房拿點什麽吃的來吧。”

“哦。”黛西又順著椅子爬下去了，小小的身子晃晃悠悠地走到廚房，恰好遇到赤司夫人在指導廚師做著什麽，她眉眼亮了起來，踮起腳尖湊過去。

“夫人，這是在做什麽？”

“啊，黛西，”赤司夫人彎下腰伸手輕拍了拍女孩的腦袋，“在準備小征的生日蛋糕，記得要保密哦。”

“蛋糕！”小女仆頭頂的呆毛一瞬間直立起來，興奮地點了點頭，“好的，黛西一定會保密的！”

“黛西真乖，不過你來廚房做什麽？”女人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那撮呆毛。

“哦，少爺說他餓了讓我拿點吃的。”黛西站在原地腳尖一翹一翹，雙手扯住赤司夫人的手，“吶夫人，少爺真的很聰明嗎？”

“黛西，”女人忽然蹲下來摸了摸女孩的臉頰，美麗的臉上看起來隱隱有些悲傷，“我倒是希望小征是和你一樣的孩子。”

像我一樣蠢就好了嗎？

小女仆帶著滿腦子疑惑回到少爺的書房，手裏端著一份精致的點心，剛把東西放到桌上，男孩就伸出手將一張紙貼到她的額頭。

“‘赤’寫錯了。”

她茫然地把紙扯下來，發現正是自己先前寫的那張，原來的字被劃掉，後面換上了男孩新寫的一個，女孩凝神仔細思考了下……“啊，好像還真是！”

“……你每天在學校都學了什麽？”做少爺的終於忍不住長嘆了口氣，黛西的表情忽然平淡下來，卻低頭一言不發，他心裏大概有了底，伸手敲了敲桌子示意她看過來，“以後你只要把教科書拿到就別去學校了吧。”

“可是……”黛西瞪大眼，她已經夠蠢了，可不想做文盲。

“我教你。”做少爺的這樣說，小女仆驀地瞪大眼。

“少爺你你你……你學會了？”

“這種東西，只要弄懂了文字，其他不都一樣的麽？”紅發男孩一臉坦然，隨即忽然又指著那本教科書某處的塗鴉，瞇起眼看向黛西，“還有這個，‘少爺是個大笨蛋’的‘笨’也寫錯了……”

夫人啊！黛西好像懂您的悲傷了。

******

【我有事回趟老家，很快回來。】

黛西又一次不告而別，赤司直到翻開書看到這張突然出現的紙條才確信這件事。雖然小時候她也隔三差五會回去一次，但這次回來後基本上一直待在赤司宅，這樣離開還是頭一遭。赤司忍不住想起先前的那場計劃，雖然粉碎了赫爾的陰謀也摧毀了拍賣會場，但是關鍵的罪魁禍首赫爾卻失去了蹤影，這個時候她回魔界，怎麽想都覺得不是沒事的樣子。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剛接通就聽到跡部懶洋洋的聲音。

“什麽呀赤司，剛分開沒多久就又有求於本大爺了嗎？”

“換你的保鏢接電話。”赤司淡淡地開口，那頭的人“切”了一聲，卻也依言轉交了電話，誰讓他這位月薪上千萬的保鏢，心疼一個月幾千塊的話費，一切聯系方式留的都是老板的手機號……

“怎麽了赤司少爺？終於想到要來挖角了嗎？薪資不翻倍我是不會考慮的哦……”

“黛西回魔界了。”赤司忽然出聲打斷她的話，電話那頭的艾米一瞬間止住，隨即光明正大地裝起傻。

“啊，我聽不見聽不見……”

“一千萬。”

“哦，不用擔心，大概是被大魔王大人請去喝茶了。”她立即道，“大魔王大人最喜歡的一些人間的玩意都是赫爾找來的。可以說他是最了解大魔王大人口味的惡魔了，所以才能在魔界和人間這樣明目張膽地相互拍賣，大概是大魔王大人知道黛西趕走了赫爾，所以要找黛西過去吧。”

你確定這不需要擔心？坐在一旁的跡部忍不住暗自吐槽。

電話那頭的人也一下子沈默下來，為了還沒到手的一千萬，艾米急忙解釋起來：“黛西的老爸曾經是幫大魔王大人征戰魔界的大功臣，大魔王有過承諾不會殺了她的。”

“不會殺了她，卻放任別的惡魔欺負她嗎？”想起那堆破爛教科書上幾乎到處都畫滿的“滾出去”，赤司忽然冷笑出聲，“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是同學？”

“不是一個班，侍女和護衛要學的東西不一樣，我也只是知道她而已。嘛，確實是受排擠的存在，順便一提我也是。”

“你絕對是因為老騙錢才被排擠的吧。”跡部又嘀咕了聲，艾米伸出空閑的手用力摟住他的脖子，湊近他耳邊壓低了聲音。

“老板，您需要我把您輸給赤司少爺的消息告訴網球部的大家嗎？”

“還不是因為你不爭氣才——餵，離本大爺的耳朵遠點！不要吹氣……”

“嘿嘿，老板，不要掙紮了，老實承認你剛才在心疼我怎麽樣啊？”

“胡說什麽你這白癡——都說了不要在耳朵……啊……”

電話那頭的對話忽然朝著奇怪又讓人不爽的方向發展，赤司冷著臉掛斷電話徑直走到黛西的房間。那把好不容易拿回來的劍居然放在桌上，劍身下壓著一張紙條，紙條上是似曾相識的文字。

【告訴你一個秘密，愛爾納的肚子是通往魔界的。】

托某位女仆的福，赤司征十郎大概是唯一一個能全部解讀魔界文字的人類，雖然他一直覺得發明這個文字的惡魔大概就是用腳在地上隨便畫了一堆符……

“愛爾納？”他捏著寫了魔界文字的紙條不自覺疑問出聲，像是召喚獸一樣，金色的小蛇忽然閃現在面前。赤司試探性地伸出手，金蛇驀地張大口，眼前出現一個疑似宇宙黑洞一樣的東西，紅發少年微微皺起眉，正要直接踏進去，背後卻忽然傳來奇怪的聲音。

“等等少年——”

已經一只手伸進黑洞的人下意識地轉過頭，身後空無一人，唯有桌上的劍在散發著暗紅的光芒，那聲音似乎就是從劍裏發出來的。

“帶上我！”

赤司在那一瞬間伸手把劍抓在手裏，下一刻眼前就是瘋狂旋轉的暗黑世界，只聽到耳畔有個聲音說“抓緊我”。似曾相識的，不知為何竟讓人信服的聲音，他用力抓緊手中的劍。不知過了多久，赤司從魔界的一個較高點落地，卻沒有預料中的疼痛，他躺在地上看著魔界的天空，一時有些困惑。

錯覺嗎？這個鬼地方好像比原來空氣清新了許多。

事實上察覺到人類的到來，周圍的魔物原本都喧囂著朝這個方向撲過來了，卻在臨近十米的時候又迅速縮了回去。

赤司不自覺收緊手，掌心卻一片空落落的，他坐起來正要去找劍，身下忽然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少年，你在找這個嗎？”

赤司微微一楞，驀地翻身離開原地，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是摔到一個“人”身上去了，難怪一點都不覺得疼。

這“人”的胡子很長，看不出真實的年齡，頭發也很淩亂，衣服也像是很久沒洗了，破破爛爛看起來像是個乞丐，赤司的視線落在“乞丐”手裏的劍上，很有禮節地伸出手。

“抱歉壓到你，但是那個，是我的。”

“哈哈這種奇怪的禮貌還是一點都沒變呢。”“乞丐”忽然站起來，彎腰伸手把地上的少年拉起來。

“好久沒見，赤司少爺，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阿爾伯特·海迪爾，這把劍的主人。”

“……誰？”

“哦，也是黛西的父親。”

“……不信。”

“哎哎哎為什麽——”哀怨的聲音在魔界寂靜的夜響起，平日裏幾乎不會流動的空氣忽然騷動起來，樹葉也跟著沙沙作響，夜風中飄蕩著讓魔界震驚的消息。

海迪爾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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